滚子坪的涛声【文/黄学军】

　　滚子坪不是海，是茫茫的林海。

　　夜幕降临，群峰朦胧，远山如黛，月芽儿从东庵沟顶上悄悄升起，我坐在关帝庙前的石台上，欣赏着从后山缓缓移动下河的月光。静静地，静得让人想起水平如镜的西湖，静得让人能听见自己的呼吸。我听到了月光的脚步……好一幅关帝望月的美景啊！

　　层层叠叠的松林，像墨绿色的云朵，漫漫铺去，天地相接。

　　骤然，微风乍起，远处传来呼呼的声音，有节奏地由远而近，犹如猎人熟睡的呼吸。偶尔几声夜莺啼叫，像是少女的梦呓。这轻轻的声音一阵一阵，那夜幕下的林海，涌起窸窸窣窣的波澜一卷一卷推到沙滩上，呼呼、呼呼……然后再慢慢搁平。

　　凉意愈甚，身后的古庙窗户啪啪作响。蓦然，山后的天边隐约传来轰轰的低吟，那声音从九霄而来，从宇宙的心脏深处而来。我站在古庙即学校前聆听着，等待着，我的心跳开始加速，血液的流动在加速，难得的亢奋，好像多年都没有过了。轰轰的声音越来越近，整齐地，大有排山倒海之势。我闻到了松树的油香味，思绪开始飘逸，开始升腾，带着激动去迎接那久违的声音。那声音如春雷，震撼着沉睡了一冬的万物生灵。大地开始复苏，小孩子开始奔跳，青年人萌发了爱情的种子，壮士开始了生活的拼搏，老人感到自己更年轻，绿芽儿在这种希望的轰轰声中渐渐长出……那声音如人间激奋的呐喊。那是潮啊！似“一二九”、“五四”运动学生们要主权要平等要自由的吼声，似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百万红卫兵摇动臂膀时人海的呼声，也如学生们要求反腐败，渴望民族复兴那撕心裂肺的呐喊……那声音如千军万马在冲杀，如解放大军奔腾在河西走廊，如百万雄师过大江。是啊！听，这声音不正是这里当年宋代吴玠吴璘抗击金兵民族保卫战的喊声吗？不正是明末李自成农民起义军撤退到这里来做最后的搏击声吗？多么铿锵，多么浑厚！看，那崇山峻岭，那山天相接的崖际，正是刀枪林立，挺拔的将士戚武雄壮，随着如雷的喊声在冲在扑在拼！

　　这浩瀚的松涛在演绎着月光下的亘古战役……

　　层层叠叠的松林，一眼望不到边，古老的半边街静静地，已开始沉睡。

　　远山的雾已慢慢升起，隐约可见，由淡变浓，由薄变厚。大海，大海呀！澄碧的大海！又起风了，那一片片白白的浪花齐堵堵地向前流淌，向前冲击，向前汹涌，在淹没，在侵吞，那是惊涛骇浪！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着奔腾而来，那浪花的节奏轰然作响，由远而近，泻下低谷又冲向高峰，再瀑天而下，又是激动人心的壮丽时刻！小草在摇曳，树叶在拍手，山梁上的千万颗松树前俯后仰。瞬间，白雾的大潮开始变淡变薄，开始退却，如明朝末年宫女们在这里削发为尼后对国破家亡无奈的叹息，如早先远征的将士们在这里隐兵为农修养生息熟睡的鼾声。那声音由高变低，由近到远，渐渐消失在远山、在天际……

　　月光依旧，小草歇息，浩瀚的松林默默矗立，这个偌大的林海，这个世外的山村，又开始万赖俱静，只有波光粼粼的小河弯弯曲曲流向朦胧的山外……

　　许多年过去了，那轰然作响，时隐时现，抑扬顿挫的青松林海之声经常响彻在我的耳畔，响彻在我的梦中。也正是这声音，在激励着已经迁徙到山外质朴善良的滚子坪人，传承着勤劳睿智，传承着宽厚包容，在拼搏、在前行……

　　黄学军：男，笔名黄河谣，祖籍湖北大冶，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，现居陕西汉中略阳县，系略阳县人大常委会法工委主任、十六届十七届县人大代表及常委会委员。常年创作发表散文、诗词、诗歌、杂文、文学剧本，曾多次获得中省市各级文学创作奖项。其代表作有散文《走进柳家河》《风雪大七垭》、电影剧本《青泥河》、诗词《水调歌头·定军山》等。中国法学会会员、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研究员、全国旅游服务质量社会监督员、中国当代名家艺术研究院荣誉院士特邀评论家、《中国诗》杂志签约诗人。同时兼职数家国家级文学报刊和“中国旅游新闻通讯社”特约记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