驼背母亲啊，用艰辛重塑生命涵义【文/奇书】

美丽女孩来到人间

25年前。

在深秋罕见的雷声中。

许银，来到了重庆巴南麻柳嘴平桥村。

与别的孩子不同，许银不声不响，只顾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，打量着这陌生的人间和双亲。年近半百的双亲，也惊喜不安的望着许银。

对这个贫困的农民家庭来说，女儿的降临无疑是雪上加霜，本来就只能够勉强度日的家中，又添加了一张每天要吃饭的嘴巴。

三个姐姐远嫁他乡。

一直在病中煎熬的母亲，患有哮喘却每天出门当力夫的父亲，二老人相依为命。女儿的到来，让家贫如洗的父母，对生活充满了希望。

父亲大方的拿出了，一个星期的力夫收入共15元钱，请村里有名的秀才曾老伯，给女儿取了吉祥的名字“许银”。

喻义着家里从此会有“许多银子”。

父母憔悴的脸上，多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。

日子在贫困和平静中缓缓流动。

重病多年的母亲，终于撒手而去。已哭不出声，只能气嘘嘘的抱着妻子遗体的父亲，头撞得家中的破木床直晃。

被隔壁大娘抱在怀里，懵懵懂懂的许银，看看永远沉睡了的母亲，猛的放声大哭，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？

那一年，她刚满1岁。

灾难降临

母亲去了，日子却要继续。

父亲每天出门时，就把小许银托付给左邻右舍帮忙照料。

年底，给帮忙照料的大娘大伯们，扯上几尺花布或是捎上几斤叶子烟作为报答。

渐渐地，吃着百家饭，穿着百家衣长大的许银，出落得眉清目秀，一头浓密的黑发，一双灵巧的小手……

特别是她清脆的歌喉，引得大娘大伯们撬起指头直夸。

大家都说，小许银就是她母亲年轻时的翻版。

望着天真活泼的女儿，父亲喜不自禁。自己省吃俭用，却每天回家给女儿带点水果糖、红头巾或是一本连环画，引得惊喜的女儿，围着自己欢蹦乱跳。

天伦之乐下，父亲的哮喘病居然比以前有了好转。

当力夫挣的钱，也比往昔多了，阳光照耀着这对贫困中的父女。

一天，许银和几个小女伴跳绳玩。一个小女伴看见墙头的丝爪花开得艳丽，便招呼许银过去看。她们蹦蹦跳跳跑到墙边，没想到许银失足跌进了墙边，2米多深的沼气池……

待父亲晚上跌跌撞撞赶到镇卫生院。

眼前的景象让他昏了过去。

许银满身裹着纱带，吊着盐水。父亲醒后连夜将她转送到市中心医院，花光了本就不多的积蓄。

检查结果出来，医生告诉他。小许银胸廓及脊柱受伤，胸椎后凸畸形，医治得花天文数字般的费用……

那一年，许银五岁，却永远告别了天真。

困难重重

由于长期得不到医治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。

许银的背越来越驼，最后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“驼背”。

小伙伴们已不和她一起玩耍，再说，她们都到了上学的年龄，大都背起了书包。而许银只能偎在门边，眼巴巴地、羡慕地望着她们的身影。

父亲多年劳累。

身体越来越虚弱。

再也无法外出当力夫挣钱，只有卧床在家，靠出嫁的三个女儿，偶而寄回的一点钱，以及挣扎着病体摆弄几分薄土，维持着父女两人艰难的生计。

没妈的孩子像根草。

没娘的女孩泪汪汪。

因为“驼背”，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保持平衡，无论穿衣、解手，洗澡、走路，睡觉或起床，都成了折磨许银的巨大痛苦。

开始父亲尚能帮帮。

但随着自己病情的加重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，帮不上一点忙。

小许银的脸上、手上、膝盖上，到处都是摔伤跌破的伤口；伤口结痂后又摔开、再结痂。长此以往，她身上各处都是硬硬的茄巴。

原来一头浓密黑发。

变得灰暗而稀疏。

清脆的歌喉，也被贫困与绝望磨砺得寂寥无声……

然而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许银煮饭、种庄嫁、打猪草、煮猪食、喂猪、伺候老父……长期营养不良，造成发育不全，再加上“驼背”，许银身体极度瘦弱。

快满10岁了。

身高还和四、五岁的儿童一模一样。

乡邻的大娘大伯见了都掉泪，直叹息这孩子太可怜，命苦。

青春，终于在艰难的生活中，渐渐绽开。当姗姗来迟的月经，第一次光临许银。正吃力的煮着猪食的许银楞住了。

她望着下身不断涌出的鲜血发呆。

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？

只以为是自己病情加重，马上就要死了。

可怜的小女孩儿，慌作一团的抓起抹布使劲擦拭，弄得浑身上下像一个血人。父亲和邻里，连夜送她到镇卫生所抢救。

那个头发花白，上了年纪的女所长了解情况后，什么也没说，只是泪花闪闪的抚摸着许银的头，连声叹道：可怜的孩子！可怜的孩子！

也许是自己身体的殘缺？

许银对小动物和孩子，格外喜欢。

她挪动着矮小的身子，经常帮乡邻照看小孩；奇怪的是，无论多爱哭、爱闹、爱动的孩子，在她怀里居然都能安静，多远望见她，都伸出小手要她抱。

一条外来的跛腿流浪狗。被她收养医好跛腿。

居然又领来几条同样跛腿的流浪狗，围着许银摇尾乞怜，轻声犬吠，见者都觉得不可思义。村民们私下议论：是许银心好、心善，生灵才这样爱她、服她；这孩子是菩萨转世。

活着真难

生活越来越艰难。

三个姐姐早已自顾不暇，哪里还有钱寄回？

父亲的哮喘更加严重，躺在床上形同废人；许银自己身体抵抗力太弱，经常感冒咳嗽，一咳就吐痰、吐血几十天。

几分薄地。

渐渐荒废。

虽有邻里大娘大伯的不时支援，但对许银和重病的老父来说，不过是杯水车薪。为了活下去，许银咬着牙，缝好一个陈旧的小布板凳。

再拄着一根从屋后竹林中砍来的青竹杆，到城里乞讨。

夏日、秋天或春天还好办，随便找个角落倒地入睡。

冬天最难，到哪儿都冷。因此冬天，她只好每天几十里路，清早从家中到城区乞讨。再费力得背着小布凳，拄着竹杆摸黑回家。

但，这还不是最冷的。

最冷，是城里人的恶劣行为。

自傲、冷漠、厌恶、鄙视、驱赶和恶作剧。

因为她身体太矮小，又是驼背，走到哪里人们都像看动物一样围观她。有的市民，听完她的哭诉还扔下点钱。

更多的。

则是冷眉冷眼，无动于衷。

当她蹲下去捡拾地上的纸币，经常有人用脚把钱踩住或踢来踢去，故意不让她捡。

看着许银蹲在地上费力的捡拾，时常有人哈哈大笑，开心极了。不时有城管恶声恶气的喝斥与驱赶；遇上态度更恶劣、脾气更大的“执法人员”，更是如遇上了土匪。

城管往往是潇洒的飞起一脚。

先踢翻她坐的小布凳。

再狠狠咒骂和威胁，跌在地上欲哭无泪的“驼背”；居然还时常有人在一边看笑、帮腔：“各人滚回农村，跑到城里来影响市容。”

一次在城区乞讨，路人扔的钱较多。

正当许银暗自高兴要蹲下捡拾。

几个16、7岁的小混混动了歪脑筋。

他们先是恶声恶气地骂道，前几天才给了“驼背”10块钱，今天又来了，“驼背”是个骗子。骂着骂着，二个小混混居然嚣张地把她脸朝下捺在地上，撕她的破衣服。

大声“揭露”。

“驼背”是塞的棉絮假装的。

其余的小混混，则忙着捡地上的纸币。

许银蹬着双脚挣扎，大声哭喊着呼救。围观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，就是无人出面制止。节骨眼上，二名路过的军人冲了进来。依然嚣张的小混混们被踢翻几个后，才鼻青脸肿的落荒而逃。

许银被城市伤了心，也吓怕了，望着一贫如洗的家和重病的老父，她只好走上卖血之路。

在村里集合时，血头望着眼前这个株儒般的“驼背”，怎么也不敢相信：许银是来卖血的。血头怕出事，说什么也不答应。

可经不住她的软磨和哀求。

只好让她一同前去医院。

当护士叫到许银并看到她时，傻了眼。年轻的护士随之叫来了医生。医生把许银从头看到脚，也傻了眼。血头见势不妙，逃之夭夭。当晚，镇领导和几个干部赶到了许银的家。

看到许家父女的如此惨境，镇领导和随行干部们的眼睛，都泪花闪闪。

镇领导当场拍板。

由镇里和村里共同负责。

一、许父立即送往镇敬老院，免费吃住，适当治病，直到生老病死；二、责成村委会具体负责派人，立即对许银现在的住房适当修整，按国家关于殘疾人的相关政策，每月给予殘疾人许银救济金，并为许银自谋生路，提供最大的方便……

已年满20的许银。

多少年啦？

听到的是喝斥，见到是厌恶，早已没有眼泪；此刻，面对外人却伤心的哭了，泪水无声的顺着她瘦削的脸颊流落，嘴里喃喃的说：“多谢，多谢！”

天可怜见！

多年的艰辛困苦，让她连感谢的话也说不清楚了，只是絮絮叨叨，语无成章，语无伦次。

让随行的镇妇联主任，情不自禁的掩上脸……

我也有爱的权利

在镇政府关怀下。

许银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。

她把荒漠已久的几分薄地，重新耕耘，散下种子。

她说：我不懂什么大道理，只知道政府这么关心我们殘疾人，我们自己也要争气。在她勤苦耕作，精心照料下，几分自留地草绿花香、生机勃勃、春播秋收，成了她生活的主要来源。

青春重新回到许银身上。

焕发出美丽的光芒。

时光飞驶，许银转眼间到了25岁。她是女人，是一个身体殘缺但心智健康、功能正常的女人；25年来，受尽伤病折腾的许银。

无时不像个普通少女。

盼望甜蜜美好的爱情。

盼望一双真诚温暖的大手，盼望一个温馨给女人安全感的家庭。但她不能，她知道自己的愿望太苛刻；她明白自己是一个重症殘疾人，黑夜对她是漫长的。

但她渴望着。

眼泪常打湿简朴的衣枕。

终于，邻里给她介绍了当地殘疾人——8岁时被无情的病魔夺去听力和声音的姚伟。姚伟生得高高大大，眉清目秀，心地善良，会一点木匠活，家庭情况较好。

第一次见面。

姚伟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许银，脸上透着惊喜。

指着许银嘴里“啊啊啊”的叫个不停。

两个年轻人好上了，但，姚伟唯一的妹妹和母亲却不愿意，嫌许银太瘦小，背驼得太难看，能否生育？如果能生育，后代是否也有可能是殘疾人、是驼背？

要真是那样。

姚家岂不绝了后？

面对未来婆母和小姑子的不断阻挠，许银的心碎了。

她不明白这个世界，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殘酷？她悲愤地对未来的婆婆和小姑说：不错，我是驼背、是殘疾人，但我是正常的女人。

我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。

有生儿育女，向往新生活的权利。

我和姚伟今生今世好定了，谁也拆不散我们。

真情所至，金石为开。俩个苦命人儿终于走到了一块儿。婚后，尽管生活磨难，俩人却相亲相爱。许银主动退还了，政府每月给予的殘疾人救济金。

将自留地交给丈夫打理。

自己到一家仪表厂打工。

姚伟呢，则不时到工地上做点木工活，补贴家用，小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。见状，原先整天担惊受怕的婆母和小姑，终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。

不久，许银怀上了他们爱情的结晶。

孩子啊，妈妈一定生下养大你

肚子里的孩子，一天天长大。

婆母和小姑喜不自禁。

许银却面临越来越大的风险。

除了原本强烈的妊娠反应，临产前二月，她双脚水肿；临产前一月受凉又出现咳嗽，稍稍活动便感到万分疲劳心累，继而呼吸困难，全身浮肿，无法卧床休息。

当地医生检查。

许银脊柱畸形，双肺感染，呼吸衰竭，系“围产期心肺病”。

他神色严峻的告诉许银，以及她的婆母和小姑。

“驼背孕妇的母亲和孩子病死率，是正常孕产妇的5倍。”，郑重建议放弃孩子。可姚伟和许银，都死活不愿意放弃。

许银明确表示。

即使自己死，也要把孩子生下来。

因为，这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，是姚家的根。原先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婆母和小姑，大为感动，凑齐了现金，把许银送往了有名的重庆大坪医院。

大坪医院妇产科的李主任。

认真检查后，也严峻的告之。

许银因脊柱畸形，本身心肺就受挤压，而怀孕后腹腔压力增大，心肺更受到挤压，已经导致心肺功能严重受损……

所以，仍然建议许银放弃。

事已至此，许银反倒坚定了信心。她对婆母和小姑说：人反正有一死，我不怕。只要能平安生下孩子，要我做什么都行。

为了怕挤压到孩子。

她开始趴着睡觉。

不久，她每晚只能跪坐在床上眯一会儿眼。

进入大坪医院后，晚上只能站着睡，到后来，全身浮肿，只能靠轮椅行走。医生几次查房都告诉她们：需要立即取出胎儿，才能保住孕妇的生命。

而此时，离分娩期还有30天。

并且，早产儿很可能死亡……

婆母和小姑，背着许银三次签字，表示放弃生产保大人；可许银三次拒绝流着热泪推翻，她明确无误的对医生们讲。

作为一个重殘病人。

自己的生命不重要。

正因为自己和孩子的父亲是殘疾人，吃尽生活的苦头，才要以自己的生命作铺垫，生下孩子，孩子是未来，是殘疾人双亲的最后希望！

请医院一定救救孩子！

日后纵有千辛万苦，我也一定养大他，让他成为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，回报大家的大恩大德。

顽强的许银，最终感动了婆母和小姑，更感动了大坪医院妇产科的领导、医生和护士，在院领导和众多专家支持下，医院一再研究手术方案，终于决定了动这医学史上也不多见的驼背重殘孕妇产子的专科手术。

2007年10月29日。

大坪医院出动了妇产科、心内科、呼吸科、小儿科和麻醉科的专家，群策群力、精诚配合。

二个护士，专门负责在身后，支推着全身麻醉的许银，让她半坐半卧的实施了手术。最后，他们终于成功的让许银产下了一名5斤重的胖儿子。

孩子身体正常。

取名叫“姚猪儿”。

窗外一片阳光，吱吱喳喳的雀鸟在枝头跳来跳去，像是在欢呼又一个历经磨难的新生命来到人间……许银的丈夫激动得趴在地上，一个劲儿磕头。

许银的婆母和小姑，也激动得热泪盈眶，拉着医生、护士的手哽咽着、摇动着，语不成声。

而此时的许银，脸上带着安祥，在护士的支撑下正睡得香甜，她实在太累太累了！

生命的感动

今天，这个世界仍不完美。

还存在贫困、疾病、争斗、地震、火山爆发和恐怖活动……

但是，任何贫病交迫、天灾人祸，山崩地裂，都扼杀不了人类对生命的向望，对生活的创造和思想的继承。

这是千百万年来，人类繁续不息的全部动因。

因此，我们才能把生命、创造和思维的火种代代传承，成为这个原本洪荒蛮野，野兽横行的蔚蓝色星球的主人。

这是亘古贯通的美德！

这是睥视历史的伟业！

这是笑傲困难的注释！

所以，许银的顽强和爱心，不仅感动了医院，也感动了社会：重庆大坪医院的领导，尽量为许银母子减免费用；妇产科的护士长和年轻的护士们，自费送来了奶粉。

重庆市妇联、殘联、计生委，也组织专人前来慰问，带来领导们的关心和慰问金。

许银打工的仪表厂老板和工友们，也带来了鲜花和慰问金。

2007年11月2日，《重庆晚报》在其《重庆新闻》专版发表了相关报道，一时，大街小巷众口谈许银……青春年华的大学生们来了；下岗创业的大嫂大哥们来了……

当我赶往许银家时。

正值中午时分。

整洁的小山村里，冒着袅袅炊烟，腾腾水汽。

一听说我找许银，村民们纷纷扔下手中的筷子，热情地把我领到了她的住处。望着身体仍显虚弱，但精神良好的许银，以及在她怀中安祥入睡的“姚猪儿”。

一时。

我竟拿不出采访本，扭不开钢笔。

我被一种巨大的震撼扼住，清晰地感到此情此景，写什么和记什么纯属多余。

哦是的，此情此景，任何语言都有限而抽象，只有人的意志、母亲的爱心无限地凸显在盛世年华的东方。

这是民族的热切希望！

这是社会的和谐安定！

这是文明的平坦进程！

为了中国，为了明天，我深深地祝福着！

【编辑/莺子】世间有太多身残志不残的人，在极度的困苦中，坚韧地活着，为了心底那个遥远的梦，不惜一切代价坚强地活着！世间也有太多爱情，在现实中被击败，败地体无完肤、一生后怕，继而不再相信爱情。可是，看看许银，看看姚伟，他们是多么可爱，为爱坚持，为爱努力，收获属于自己的那一道曙光！